“蒙召做耶穌基督使徒……蒙召做聖徒。”(林前一1-2)
使徒保羅在此所用的“召”字,好像是開進另一世界的一扇門,我們若從這門進去,便進入另外一個境地。因為從此門進入的新世界是神權的世界,不是人權的世界,人在那世界裡,乃為奴僕,不是為主人。
保羅解釋他如何成為使徒,不是因為他的願望,也不是因為他的決心或立志,乃是因為神大能的宣召,這一個宣召純全是屬天的,不是受了任何的影響,更與人的手段無關。人的方面是順從,不是宣召,宣召只從神那裡來。
從聖經中看,有兩個世界是互相反抗的。一個是受人意的支配,一個是受神旨的管治的。受人意支配的世界,就是墮落人類的舊世界,在那里人為王,人意決定一切;人照著他微小的力量,決定了人,決定了事,決定了時間,決定了地點,決定了價值,什麼是可尊重的,什麼是可憎惡的,什麼是可接受的,什麼應棄絕的都由他的意志來作決定。 “我定意”、“我決斷”、“我命令”、“要立刻遵行”,這些話常從人的口中說出。人雖然微小至不可言狀,卻以自己能自決,能做主為無上的誇耀,但他們不知,或者故意不去思想,他們誇耀的時日有限,瞬息間就要過去,變為烏有。
光陰消逝,去而不返,
人生何獨不然?
如影速斜,如夢易忘,
落日迫接黃昏。
人類的各民各族,
皆在憂苦辛勞,朝存夕逝,
虛,幻,暫,無,
疑雲疑霧疑煙。
人生雖然如此,卻妄稱自己為大地的主人,這話暫時來說是不錯的,這是人的世界,神在這世界的地位,是經人勉強許可的。神彷彿來到一個民主國家做貴賓的皇族,人按著祂的身份來稱呼祂(特別在一些場合中),慶賀祂,歌唱祂,但在這些恭維的後面,人仍然抓住自己的自主權。只要人可以自己做主,他就不以尊重神為介意,但神只可為賓,不得為主,人要劃明界限,這是他的世界,他要定這世界的律法,並管理這世界的政策,神不得決定什麼。人雖然向神跪拜,但不肯脫下他的華冠。
但當我們進入神的國,我們就進入另一的世界。這個世界與我們從當中出來的世界,完全不同。二者不但不同,且互相反抗。若說有相同之處,只在皮面上而已,一個是屬地的,一個是屬天的。 “從肉身生的,就是肉身;從靈生的,就是靈。”(約三6)前者要滅亡,後者永遠長存。
保羅為使徒,是出於神的旨意。 “這尊榮沒有人自取。”我們見過藝術家被召到君王的面前,若他們不是蒙君主的御召,無論他們怎樣出名,技術怎樣精到,他們絕不敢如此膽大隨意撞入。禦召無異於聖旨,誰也不得違背,違者便是忤逆至尊。保羅蒙召也是如此,神的宣召就是神的命令。若保羅在政壇上競選某種職位,投票者便要左右他的命運。若他在尋求文學上的聲譽,他的才能要決定他的成敗,若他在賽跑要得錦標,他的體力與技巧決定他的得失,但他為使徒,他的身份不是如此決定的。
神的旨意與祂的作為是美好的,不是藉著勢力,不是藉著才能,也不是藉著天資或苦練,使人成為使徒,乃藉著神的宣召。教會裡每一個職分都是如此。人可分辨神的宣召,承認神的宣召,並公開宣布神的宣召,但人不能揀選神的宣召。神的法度與人的法度若混雜不清,結果就是紛亂與失敗。有人認為良善的人不必蒙神宣召,仍可擔任聖工,但比此更壞的,就是有人尚屬於舊世界,未曾經過重生,也試著來做神的聖工,這樣的情形,何等可憐,結局何等可悲,因為神的法度與人的法度是永遠抵觸的。
這是否我們現今靈性軟弱的原因之一呢?肉體怎能服侍聖靈?非利未支派的人,怎可站在祭壇前來獻祭物?用“舊”的來服侍“新”的,是何等的虛妄。為著這個緣故,今日的教會增添了許多可惡的方法,敢作敢為的人,便妄舉妄動,軟弱的人,便一味跟隨,並不問他們領導者蒙召的憑據何在。聖召已被忽視,專權與紛亂是自然的後果。
我們要尋求聖靈,做我們的領導者,今日更當如此。人的專權,令我們損失太重。人的私意,引進了許多不屬靈的行動和不合聖經的方法,簡直危害了教會的生命。每年應當用在神善工上的金錢,竟然移為他用。真正基督徒的人力與財力,枉費了不知多少,思想到此令人心碎。
還有一個更大的罪惡,由於不知分辨這兩個世界的不同本質而發生的,就是他們習慣著接受神的救恩為小事。他們以為此事乃在他們的手裡,他們要接受就可以接受,要拒絕就可以拒絕。他們勸人說,你們可以思想過,然後決定,有的地方竟然定一日為一年之“決定日”,在那日人授權與基督來拯救他,此權多時不給,直等到那日才給。基督徒似站著受人的審判,他要等候人個別的興趣;經過長期忍耐與謙卑地等待,不是被拒絕,就是蒙“寵選”。人雖然有自由的意志,這是寶貴的真理,但不要誤會,不要以為救恩是憑人意,把人意來代替神意,是何等的危險。
無論如何,我們要確實地知道,人成為聖徒,是出於神的宣召,神的話很清楚地說:“叫人活著的乃是靈,肉體是無益的。(約六63)……凡父所賜給我的人,必到我這裡來。(約六37)……若不是差我來的父吸引人,就沒有能到我這裡來的。 (約六44)……若不是蒙我父的恩賜,沒有人能到我這裡來。(約六65)……祢曾賜給他權柄,管理凡有血氣的,叫祂將永生賜給祢所賜給祂的人。(約十七2)……然而那把我從母腹里分別出來,又施恩召我的神,既然樂意將祂的兒子啟示在我心裡。 ……(加一15)”
神照著祂自己的形象造我們,我們像祂有自由的意志。我們聽見神說:“凡是願意者可來。”但是我們豈不是從痛苦的經驗中學會了意志倔強不肯降服是會帶來災禍嗎?禍與福是看我們的意志如何轉移的。雖然如此,神的主權卻在一切之上。神宣召我們為聖徒,決定我們命運的是神的宣召,不是我們的揀選。神的旨意在先,我們的揀選在後。神的救恩在我們方面,是我們的揀選,但在神方面,是神的創作,是神抓住人,是神來認領人,是至高神的勝利。我們的“願意”與“接受”是合作,不是創作,決定性的主權永遠在神的手中。
神確曾賦予人自主權。人盡可封閉他的心門,自甘在黑暗裡經過他自取的黑夜。神也賦予人自主權,來領受祂出於恩典的預備,無論出命或發令,人有說“不”的權柄。而 “是”的權柄,則在神手中,神是我們信心的創始者,神也必是我們信心的成終者。只有仰賴神的恩典,我們才能信到底,只有被神的能力抓住,然後我們能勝過我們裡面不信的噁心。
人酷愛權柄,要掌握自己生死之權,甚至以為地獄是易居住的地方,他們為著要抗拒轄制他們的權柄,便情願落到那裡。魔鬼反抗的口氣是這樣:
是的,戰爭雖然不利,一切便完了嗎?
尚有不屈服的意志、
不死的憎嫌、
不滅的仇恨、
永不投降、永不退讓的勇氣。
此外尚有什麼?就是誇耀。
任何怒氣或武力,也無法改我自詡心。
這樣的口氣,雖然很少人敢明明地顯露出來,但是千千萬萬的人卻偷偷地以為自己手裡有天堂與地獄的鑰匙。今日的摩登傳道法,都充滿這樣的氣氛,人顯大了,神顯小了。基督拿著燈籠在黑夜里站在一扇封緊的門前,門上遮滿荊棘,祂似乎是要待人憐恤過於待人尊敬。
這是何等的錯誤。神豈要仰視人的意志,基督豈要恭敬地等候人的垂憐嗎?雖然祂出於大愛,站在我們心外叩門,並等候我們開門,但祂從來沒有稍稍離寶座,放棄祂為主為王的權柄。祂仍是至高的權威者,天上的天使、天軍,並一切掌權者,以及基路伯撒拉弗皆大聲不住地說:“聖哉、聖哉、聖哉,萬軍之耶和華,祂的榮光充滿全地。 ”(賽63)你是以撒所敬畏,雅各所害怕的,在祂面前列祖和眾先知及聖徒,無不魂不附體地屈膝下拜。
神的權柄與威嚴,漸顯在我們的感覺上,從我們的思想中減少了,這可說是今日教會墮落的象徵。神竟然變成我們的奴役,要等候仰視我們的意志,“耶和華是我們的牧者”,變成“耶和華是我牧場上的牧羊犬”,此中的差別何啻天壤。
我們還要重新想念到神的尊嚴,不是當作我們的信條,乃要增強我們對神敬虔和嚴肅的情感。我們要從速放下手中的“王仗”,不認為自己是在統治著世界。我們要知道我們不過是塵土,是餘灰,神才是人類命運的注定者。異邦的君王尼布甲尼撒知道神的威嚴,比較我們今日信徒知道的更多,真要令我們慚愧。他經神管教之後說:“日子滿足,我尼布甲尼撒舉目望天,我的聰明復歸於我,我便稱頌至高者,讚美尊敬活到永遠的神。祂的權柄是永有的,祂的國存到萬代。世上所有的居民都算為虛無,在天上的萬軍和世上的居民中,祂都憑自己的意旨行事,無人攔阻祂手,或問祂說:‘祢做什麼呢?’”(但四34-35)他接著說:“那時我的聰明復歸於我。”(36節)這一段的話很少人注意,因為記在很少人願意讀的書裡。但是謙卑與聰明,同時復歸於尼布甲尼撒,是何等有意義的事。 “現在我尼布甲尼撒讚美、尊崇、恭敬天上的王,因為祂所做的全都誠實,祂所行的也都公平,那行動驕傲的,祂能降為卑。”(37節)尼布甲尼撒的驕傲,令他失去聰明,不但失去聰明,簡直變成瘋子,離開世人,與野獸同居。人幾時看自己大,看神小,他就是神經錯亂。聰明真正的歸复,是在他看神為一切,看見自己為虛無的時候。
尼布甲尼撒所患的瘋狂症,正是今日舉世的人所患的,有名譽、有學識的人正在瘋狂地唱著: “榮耀歸於至高的人。”民眾亦隨著附和。他們敬拜自己,不敬拜真神,這等人唯有悔改,真正的謙卑,才可以得著屬靈的聰明,願神使我們早日知道我們的微小與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