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恕《受教的心》三十二、信心没有盼望是死的
盼望与信心是两回事,虽然相似,却是截然不同。在属灵的事上有所认识的基督徒,绝不会把两者混淆。 真正的信心,从来不会单独存在的,必然伴以盼望。相信神的应许时,必定期待应许能实现。没有期待,也就是没有信心。 相反地,有些盼望却并非出于信心。人很容易把强烈的欲望,当作信心。事实上,有人以为信心不过是欲望加上乐观而成。有些作家,借着提倡一种使人产生“积极”态度的所谓信心,而替自己赚来了舒适的生活。他们的文章,居然大受读者欢迎。这些读者通常是受心理上的驱使而去相信,索性把现实置诸脑后,于是便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真正的信心,并不等于白日做梦。真正的信心,是坚定不移地相信,讲求现实,也讲求功效的。信心的眼睛能看见那不能见的,却不是无中生有。信心是直接与神打交道,神就是那位伟大的真实者,万有都是本于祂。神的应许必会实现,所以凡相信神的应许,是活在现实的世界中,不是活在空中楼阁里。 在普通的生活经验中,真理是透过观察得出来的,因此凡能借着实验来验证的,人才把它当作真理,所以人就只信任自己感官所得的感受。设个比方:如果有某种东西,走起来像鸭子。模样像鸭子,叫起来又像鸭子的话,它多半就是只鸭子了;若再加上它生下来的蛋孵化成小鸭子的事实;那么所需要的验证就可说是齐全了,可以舍去假定而下确实的结论。在处理现实生活的事情上,这种验证的程序是用得着的,人人都是这样推理,没有人会表示异议;这是在地上生活的法则之一。 可是,信心却给人类的生活带来另一些截然不同的成分。“我们知道,是因为我们相信。”就是这句话,把我们所知的,提升到更高的境界。信心所领会的事实,是基于从上而来的启示,因此这些事实就不能放诸验证中。信主的人深知某件事是真确的,不是因为他能在经验中求得实证,而是因为那是神所说的。他满有盼望,因为他绝对相信神是信实的。 在教会复兴、满有能力的日子中,教会一直切切的期待着。教会因着信,也就有了盼望,神也从未使教会失望。“这相信的女子是有福的!因为主对她所说的话都要应验。”(路一45) 每次神扭转教会的历史,或在教会得着复兴,或是经历不平凡的事之前,教会都必先有热切的期待。圣灵的工作常伴以盼望。神的子民对神所赐的恩惠,从来不会大感意外,因为他们心中早有把握;他们注目在复活的主身上,满有信心地期待祂的话语成就。因此,神的赐福,正与他们的期望相符。 今日教会普遍存在一种现象,就是没有期望。聚会时,信徒并不期望发生什么不寻常的大事,于是所发生的事,也就极其平凡,平凡得就如每天日落西山一般。教会内弥漫着一种没有期待的沉闷气氛,牧师只好用尽各种方法去驱散这种气氛,至于采用什么方式,就视乎会众和牧师的文化水平而定。 有人就故作轻松幽默;有人就选用时下的热门话题去吸引听众,例如谈食水加气、施行体罚,或在主日举行运动比赛是否合宜等问题;又有些人自认谈吐不够风趣,又不晓得在争论中应该支持那一方才较稳妥,故索性转个话题,谈谈其他更能引起人们兴趣的东西,例如:下星期四弟兄会的聚餐,或者下次郊外旅行时,举行已婚会友与单身会友的各项对抗赛(至于比赛会谁胜谁负,那位牧师就巧妙地避而不测了);又例如快将上映的宗教电影,情节充满色情暴力和骗人的哲理,却加上一层说教的糖衣,牧师便向那些看得着迷的观众稍作暗示,劝导他们要成为重生得救的人。 就是这般,信徒的聚会便由这些自以为比信徒知得更多的人所支配,而这些事前早有计划的安排,只因带领的人加上几句属灵的劝勉,居然就被一般较虔诚的信徒所接受,这就是所谓“相交”了。但实际上,这种相交与早期基督教会的真正相交,实在相差太远。 一般信徒的盼望,不再是建立在神的应许上,而是人的计划方案。目前教会普遍灵性低落,大家却习以为常,以为这是无可避免的;过去既然如此,将来也不会好得多。信徒对于平凡刻板的属灵生活,早已感到厌倦,不再盼望可以改善。 今天,我们需要充满盼望的新精神;这种盼望是基于神的应许。我们要消除灰心失意的情绪,要用小孩子一般纯全的信心来一起聚会。唯有如此,我们才有希望再经历神与我们同在的那份荣美和奇妙。
陶恕《受教的心》三十一、在基督里真理同归于一
所有真理,都同归于一。圣经所启示的真理虽多,仍不过是一个真理的不同层面而已。 跟随基督的人,都必须接受全盘的真理,接受真理所表明的每一层面。换句话说,他应该敞开心灵,接受神所启示的一切真理,不漏掉任何一方面。有些时候,一个真理似乎跟另一个启示有抵触;碰到这情况的时候,有智慧的信徒,就不会遽下定论,他会暂时包容一切。忍耐等候有一天基督能为他消除这些表面上的分歧。 当人运用思考或要表达思想的时候,通常会有两各不同类型的思想方式:一种是科学家类型,另一种是诗人类型。这意思并不是说:人若不是科学家,就是诗人。我的意思是说:有些人的气质,较接近诗人;亦有些人的性情,较倾向科学家。前者不一定写过诗,而后者也不一定从事过科学研究,但两者各有不同的表现。 科学家所注意的,是事物之间的差异,而诗人却着眼在事物之间的雷同。诗人能从一粒尘沙中窥见全宇宙,科学家则较关心宇宙间尘沙的数量与成分。我看,这种歧异不只存在于世人之间,也存在于每个人里面;这就是说,每个人都同时具备科学家与诗人两种不同的特质。可是,一旦其中一方面占了上风时,另一种气质便会自然减弱;结果有人只着重分析,有人却根本没有分析能力。前者是不折不扣的科学家类型,而后者则是地道的诗人类型;但这两类截然不同的人,都不是完整的人,只可说是半个人。 最可惜的是,这两种性情互相抗衡的现象,不但存在世人当中和个人里面,也在教会内出现,教会常被这两种对峙的力量弄致分裂。个性突出的领袖崛起,教会就被他拉着鼻子走;不同的领袖,就引起教会内部分裂为不同的阵营。在某阵营内,为了高举他们自以为重要的真理,便极力排斥或诋毁其他的说法;在别的阵营内,亦会发生同样的情形,只不过所高举的是另一种信条。这么一来,教会内就出现严重的四分五裂。 那些坚持能在一粒尘沙里窥见宇宙奥秘的人,有他们一班盲从附和的信徒;而坚持要细数沙粒的死硬派,亦有一群誓死跟随的人。这两类人在德性表现和属灵气质上,都极不相同,以致在他们分别聚会时,如果偶然有不知底蕴的人闯入,或许会以为他们相信不同的圣经,甚至敬拜不同的神呢! 前些时候,我获赠一本海外新出版的诗集,外表看去很吸引人,于是我满怀期望地翻看诗歌的内容,希望能找到一些罕见新颖的属灵诗歌,但结果我失望了。这本诗集的印行者,是类似以上所描述专会数点沙粒的基督教派。其中的诗歌全无新意,平铺直述,重点只在强调他们那些单方面的、狭隘的偏见,全本诗集嗅不到一点诗歌的灵感,给人的感受,并非如苍鹰振翅高飞,直冲云霄,而只是匍匐地上,蹒跚而行。其中仅有几首较有新意的诗歌,内容却都呆滞平淡,沉闷乏味,塞满了该教派经常强调的几点主张;最糟糕的是,其中有一些是教会一贯喜爱的古旧诗歌,却给随意删改得面目全非。编写这本诗集的人,并不像弹奏竖琴的大卫,倒像是敲打锤子的人一般,利用这些诗歌,把艰涩和干巴巴的教训,强塞进信徒的心里,并非叫唱这些诗歌的人得着喜乐,而是想借着诗歌,把唱的人教训一番,免得他在信仰上误入歧途。 这本诗歌采取这种毫无灵感的作风,十分可惜。但如果我们走到另一个极端,也是无益。我们实在不敢在属灵的事情上,随便运用一些出于肉体的构思;在神的祭坛上,我们绝对不敢随意烧火。一些未有接受过圣灵教导的教师,自以为可从日出的壮观获得灵感,就如读罗马书可获启示一般,又高举诗人荷马和大文豪莎士比亚所说的,认为他们的作品充满权威,不下于圣经中先知和使徒所启示的。对于这种教师,我们实在不敢轻信。 我们必须逃避墨守圣经原文的枷锁,但也要逃避只重情感、放任随便的思想;这正是科学家和诗人两种不同的心态。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学习以下几个秘诀:文字并非真理。所谓文以载道,文字的作用,不过等如盛载珍宝的锦盒。我们要向神负责的,不是死守文字的记载,而是领受其中的真意。如果说我们不易满足神的要求,那么,我们也不难得到祂的喜悦。爱比正确的信仰更重要,虽然两者并非不能兼收并蓄。没有真理作根基的爱。仅是脆弱的感情;但信仰如果不带着爱,却又是死的。人的灵要比人的才智更深广,可以悉透心思所无从探索的领域。所以我们大可以放心相信神所启示的一切,可以不问其中是否有矛盾冲突之处,因为一切的真理,同归于一,彼此协调,而且真理是叫人得自由的。
陶恕《受教的心》三十、仲夏的狂放生活
每年当太阳的位置从南方渐渐北移的时候,我们这些家居赤道以北的人,就开始蠢蠢欲动。夏天一到,这种不安就演变成一种病态,全国的人都好像一群四处乱窜的耗子,陷入一片疯狂混乱之中,各人尽情在短短四个月的夏季内,四处跑动,不问去处,只要不是原来的地方就行了。除了要在医院卧床休养,或关在狱中的人以外,人人都往来奔跑,马不停蹄。 大家都给一股不可抗拒的本能催迫着,就如被风卷起的微尘,在空中狂飞乱舞,不能自己,直至大地转冷,一切才恢复平静。 以前,一位体魄健壮的教会老执事一辈子没有离开过他出生的地方;但这种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这位老执事生活在旅游还未蔚然成风的日子之前;现今时移势易,这些老头子也随着马房木棚和栓马柱子而湮没了,成了古董,就如博物馆内陈列的恐龙标本一般。 上一代的人,其实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只是没有放假享受一下。不错,他也需要休息,需要消遣,但他从没听过这些所谓能增进健康、延年益寿的法宝,只会一味埋头苦干,养了十个健壮的孩子,亲自下田劳动,还设法抽空每月读一两本好书。他虽然没有一年一度好好地消遣一下,却长得结实硬朗,活到八十七岁高龄,还可以不用戴上眼镜,就在百码外,一枪命中栗树上的松鼠,又可以在单杠上引体向上十多次。他去世的时候,家人和邻居都深表哀悼,痛失慈父良友。 这位老人家的孙儿,现在却每两年就搬家一次,夏天就在烟尘滚滚中到处往来飞驰;有人居然还说他有乃祖之风,真令人费解,叫人不免想起哥德斯密(Goldsmith)的诗句: 大地倒霉,百病丛生, 财富增加,人亦衰败。 美国宪法赋予人人自由;只要不抵触法律,人人可以随意做他喜欢做的事。人们如果选择这种离家四处游荡的生活,我们亦无从禁止。我们若提出异议,那就不啻迎风喷气,或向浪涛大声疾呼一般徒然。可是,我们这些旧式落伍的人,生活节奏虽较缓慢,头脑心思却一点不糊涂。如果我们为了这些仲夏季节的疯狂行动给教会带来洗劫而痛心流泪的话,大概也是情有可原吧! 虽然这种疯狂的度假方式为祸不浅,虽然成千上万的人就为了消遣散心,浪费不少时间金钱,我们却不得不承认,合时和合宜的度假生活,对人有一定的调剂功效。一些日夜胼手胝足的人,偶然放假歇息一下,我绝对不会批评他们。 但可悲的是,一般人的度假方式,尤其是整个夏季内逢周末就去度假的习惯,令教会的工作在一年内有好几个月差点儿全部瘫痪。有些教会索性关门休息,有些就只好在整个夏季里停止晚上的聚会,也有不少要把聚会合并起来举行,甚至有些福音信仰的教会,也严重受到影响,财政出现赤字,会友情绪低落,信心日渐熄灭。 在这个快要受审判的世代,跟随基督的人,竟然常常毫不感到羞耻地放下他们所背的十字架,真是叫人费解。地上的军队,就只有基督的精兵,可以在争战中每年还有四个月的假期。一年中这几个月内,撒但最忙碌,神的儿女们反而最优悠自在,这真是极大的讽刺。在夏天里,当那些劳苦背重担的可怜虫以每小时八十里的车速来往飞驰地争取轻松时刻之际,阴间的收获就最丰富。 如果有人忍不住提醒我说:夏天假期内,总还有不少大规模的奋兴会、退修会、夏令营之类呀!但我却要回答说:十天讲求娱乐消遣的夏令营,又怎能替代整个夏季在自己的教会中经常聚会呢? 夏天里,主日学老师半数不见踪影,剩下来的负责同工,面对那寥寥可数的几个主日学学生,真是叫人丧气。尤其是那逍遥四方的浪子,在教会内跪下祈祷,感谢神使他有充足的金钱,可以有更好的条件度假消遣。还求主保守他旅途平安,祈祷完毕,便飞快地离开工作岗位,踏上旅途,带着罐头、饮品,到郊外去与大自然神交。看见这情景,真令人感到可悲复可笑。 基督的教会竟然会向这种仲夏的疯狂耍乐低头妥协,就足以证明我们的灵性是如何低落。怪不得在天气转凉以后,我们从外地旅游回来,恢复我们传福音的工作时,不信的人就满脸讥讽,不会再肯认真地听我们的话了。人们的态度这样改变,不能怪谁,只好怪我们自己了。 我们实在需要复兴!我们需要彻底奉献,至死忠心;要毫无保留地顺服神的旨意,甘心牺牲一切,乐意在汗流浃背的劳苦中背起十字架。我们深受世人的同化,甚少让圣灵管治;虽然基督徒可以拥有更深内涵的生命,却未能幸免安逸生活的诱惑,还要面临沦为一群追求享乐的人的危险。 别人可以不同意我所下的结论,我也不在乎。但为了成千上百正在挣扎求存的教会,和那些灰心的牧者,难道我可以不呼吁大家,在这艰难的世代中,向教会多表示一点忠心? 愿神兴起更多信徒,多关怀这世代的需要,少关切自己的享受。我认识一位得胜的基督徒,他因为不忍心放下所负责的青年主日学班,屡次放弃他应该可以享用的闲暇。愿神给我们多多加添这样的信徒,直到埃及的羞辱,从我们身上除掉净尽,别人恢复对我们的信任。
陶恕《受教的心》二十九、四海一家?
远在人高度自觉,甚至在法律上承认不同种族的人,都有同等地位之前,身为犹太人的使徒保罗,就已对雅典的希腊人说过以下的话:“神……从一本造出万族的人,住在全地上。”(徒十七26) 可见所谓世界大同、人类平等这些近代社会学的理论,并非什么新见解,也绝不像一般人所认为的先进思想,甚至所谓人类进步的明证。 根据圣经所说,人类源出于一。几千年前,圣经对今天所谓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的认识,早有所见。创世纪早就记载了人类源出于亚当、夏娃的历史事实。今天的人,以及一切在地上存留过的人,都出自这两位人类的始祖。从圣经所载,可见人类血统中,从来没有掺杂过亚当以外的成分,以致构成人与人之间有何基本上的差异。在挪亚的洪水时代之前,神已把住在全地上的人,统称为“人”,并无分别。 “耶和华见人在地上罪恶很大。”(创六5)洪水以后,神仍照样用这个称呼,说:“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因为神造人,是照自己的形象造的。”(创九6) 后来,以色列人从世人中被分别出来,是为了成就神至高的旨意。但这并不构成犹太人和外邦人在生理上有何分别,事实也不可能如此。所有人都是亚当的后裔,都是照着人的样式而生。不错,以色列人是蒙恩被拣选,并与神立约,也是承受律法而服侍神的,还承受了诸般的应许,而且救赎主也是出于以色列。但尽管如此,以色列人在生理构造上,和其他的人并无分别。基督也没有否认这个事实,所以自称为人子;祂虽是借以色列人的血统而生,却是为了救赎全人类而降临地上。 基本上,所有人都是一样,同属于一种被造的生物体系,因此人与人之间也就不免有许多共通之处。尽管人类经常彼此争斗,他们之间的相似接近,远胜于其他受造物。在亚当里,人人皆是兄弟。 可是,人虽然认识到这一点,却仍旧不能避免各种因个人、种族和国家之间的分歧而产生的问题。其实这些分歧,都只是人共同生活时所产生的一些偶发性现象。人有生理上的差异,如身材、体型、颅盖骨骼和肤色的分别。此外,还有后天所带来的分歧,如政治思想、语言文字和社会习惯等。这一切差异,看来无关重要,却给人类带来无尽的痛苦。 直至今天,该隐仍要把亚伯置诸死地而后已,雅各仍要千方百计骗去以扫的长子名分;以往如是,将来亦然。不管关怀社会的人如何满腔幻想,事实却是这样。 为什么事实非如此不可呢?原因是人类已在道德上和灵性上堕落了。我们所津津乐道的四海一家,其实是罪人的大联合;就算如诗歌所说,“世人在祷告中合而为一”,世人仍然是失丧的。纵使联合国真的团结一致,也不过是许多与神为敌之国家的大联盟而已。 近年来,许多所谓哲学家,苦口婆心地倡导四海一家;但这些口号,不但没有给我们带来安慰,反而叫我们在神面前更加恐惧战兢,因为使徒保罗多年前受圣灵感动,说过以下的话:“这就如罪是从一人入了世界,死又是从罪来的;于是死就临到众人,因为众人都犯了罪。”(罗五12)人类大统一,就等于世上所有的人都被定罪。 奇妙的事是:我们的希望,并不在于与世人更紧密联合,而是要与世人分离。我们若对这被定罪的大家庭还存什么幻想的话,就等于是要和他们一起沦亡。 基督教的信息中,有几个小小的介词,格外有意思。这几个介词就是:“从”、“出来”、“到”。新约圣经最先的呼召,就是叫人从罪中悔改,然后从世人当中分别出来。 唯有失落的人把对人类大家庭的寄望,转移到基督身上时,他才尝到得蒙赦罪的喜乐,以及与神和好的平安。他必须从世人中分别出来,才能到主面前。 四海一家亲,一点都不错;但这事实并未给人带来任何盼望。基督要从被定罪的世人中,把属自己的人呼召出来。这些人是得赎重生的人,脱离了亚当的族类;他们联在一起,就成为一个新的民族,组成了得赎者的大家庭。他们虽然本与沉沦的世人有关系,但现已分别出来;就如挪亚的方舟,虽浮沉于洪水中,却不被洪水淹没;方舟内的人,亦丝毫不被洪水所伤害。
陶恕《受教的心》二十八、福音派的势利
我们这些亚当的子孙,都是坏家伙。 要证明这一点,就只需看看我们如何习惯把善事变为坏事,将祝福化成咒诅。人说:罪恶不过是正义的反面,而善的歪曲就成了恶,这句话不无道理。归根究底,犯罪就是滥用了本来无害的东西,以不正当的途径,去妄用本来是好的恩赐。 我们基督徒在本质上和其他世人无异。我们虽然是新造的人,有新的性情,但事实上并未完全脱下旧我,因此常受诱惑,落在肉体的情欲中,并不能完全摆脱旧有的性情。我知道有人会反驳这一点,但是他们的辩驳并不能叫我信服,尤其是持这些相反见解的人,他们话还没说完,里面旧我的本相就已不自觉地表露无遗了。 正因为我们还是属血气的,所以有时无意中做出属血气的事,将祝福颠倒了。除非我们时刻警醒,切切祷告,否则就会把事情弄糟,使神的恩赐,由祝福变为网罗。 真理是我们从神领受而来最美善的恩赐;另一样同样珍贵的恩赐,就是领会和享用真理的能力。没有这种能力,真理就毫无意义。为了这些无价的珍宝,我们理应衷心地感谢神,并且夜以继日地向这位厚赐诸般恩典的神献上不住地感谢。正因为这些恩典是白白赐给我们这些不配的人,我们就必须极其谦卑,警醒谨守,免得失落了我们所不配得的恩惠。 人从来不会感恩,这已经是臭名昭彰的了。圣经记载以色列人常满不在乎地领受神的恩惠,结果祝福反成了咒诅;新约圣经也记载了人类这弱点,而历世历代的基督徒所作所行的,也印证了这件事,表明随着真理而来的,常是使人心里骄傲的试探,正如昔日撒但如何尾随基督来到旷野一样。叫人得释放的真理,往往反成了锁炼,把人捆绑了。还有一件事是我们不能忽视的,就是人在正统信仰上的自高自大,时常辖制人心,叫人无法得释放。 骄傲产生出来的结果,就是势利。起初的时候,骄傲也许是出自热切的心和雄心大志,想竭力为自己占一席位,或切望要证明自己已有一定的成就;但当失去了这份热切,变成事事维护自己,最后更落到事事自以为是的地步,自认无上权威,十全十美,无需再挣扎或为自己辩护了。这时候,他们的骄傲变成势利,而势利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势利的。 对于一些因物质上的富裕而目空一切的人,我们还可以容忍一下,因为这些可笑的人,是值得我们同情的。对于一些只会炫耀先贤丰功伟绩的人,我们也许较难容忍,但仍然可以置之不理,因为他们所炫耀的成就,都已经埋藏地下了。但对于一些自以为学问高人一等的势利者,我们能做什么呢?他们简直叫人难以忍受,很难对他们生出好感。 近年来福音派中,兴起一种新学派,险些制造出一批势利的知识分子。信奉这学派的人,在信仰的认识上还算正统,仍信奉传统信仰的基本原则;但他们与新约教会信仰相同之处,就止于此而已。这学派的精神,绝对不同于初期教会的精神。 这批新学派基督徒的特徽,甚易辨认。其中之一,就是爱昂首阔步,趾高气扬,不时发出洋洋得意的理论,简直像雄鸡鸣叫。另一种特色,就是爱把巢高筑,以致普通的信徒难以翘首高瞻;就算能看到他们那高高在上的巢窝,也无法高攀。而且,他们的高调也格外容易辨认,因为所高唱的,都是抄袭别人的,绝少有人能创出新意,人人只会留心一些大师所说的。然后尽量模仿,最多不过改头换面,换上一些较正统的调子。每年九月至翌年六月的上课期间,在福音派的高等学府里,就四处闻得这些人的高调,就如雀鸟所发出的求偶叫声,要极力吸引别人的注意。 这学派的人都忽略了一件事:真理并非仅限于头脑上的认识,也是维系道德的。存着骄傲的心来高谈阔论使徒信经,虽然仍是谈论真理,但对他们来说,真理已不再是真理了,因为谈论的人缺乏一种不可或缺的美德——谦卑。神学上的道理,只有当人肯存心谦卑来接受,才能成为属灵的真理。骄傲的人,不管他的信仰如何正统,永远不能认识真理,就如瞎眼的人,永远不会晓得光是什么一回事。 在信仰生活上,当我们承认自己一无所知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得最多;当我们认识到自己所明白的十分有限,而且有很多东西是我们永远不会了解的时候,我们才领会得最多。根据圣经,知识是人一种经历,而智慧是有道德内涵的。没有谦卑,知识也是徒然。 在信仰上自高自大的人,并不认识真理,因为自以为是的势利,是与真理互不兼容的。
陶恕《受教的心》二十七、不断重复的思想
传道人和著作属灵书籍的人,常因为说话重复不休而受人批评。人总以为:说话表达了一个意思以后,就不要再去重复,就如人都只有一个生辰,不可能有两个;如果有人说他有两个生辰的话,他不是脑筋有问题,就是说谎。 但事实上,我们的思想是绕着圈子,不断重复的;绝不像乘搭火车,车子离站开行后,便向前直驶不回头。我们脑袋的构造,迫使我们的思想不断兜圈循环,同样的意念会重复出现,令我们感到熟悉亲切。 人所能运用发挥的思维,其实很有限,上自思想大家柏拉图,下至学童小子,也不过如是。不错,在我们的一生中,可以不断增加我们知识的宝库;但这不过是量的增加,就如织布,多织几匹可以增长幅度,但布的颜色和图案,并不会有显着改变。所谓伟大的思想,只不过是把人熟知的旧有概念,重新组织起来,而产生“创新”的、前所未有的意念。 这不是说每个人运用思维而获致新概念的能力都是一样。有人抓住了一些有限的意念,便穷一生把它们重新组织整理,所得出来的,只是单调刻板、毫无光彩的旧有花式。但学养丰富的学者和伟大的思想家,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基本意念可让他们发挥运用。 假使以上的话叫人丧气,那么大家不妨想想:历世历代伟大的艺术名作,事实上亦只是艺术家们运用仅有的七种基本颜色画出来的。他们的天才,使他们能调和出无数色彩,然而他们却不可能发明另一种新的基本颜色。又比方贝多芬,或董尼才弟(Donizetti)的伟大乐曲,其实也不过是把为数不多的音符,巧妙地配合而成。 因此,不管是天才的创作也好,或是天分不高的传道人口中所讲的信息,都离不开人所熟知的思想框框。人类思想领域中所出现的,都不过如是,基督教神学所倡导的亦然。 比方,圣经有一百五十篇诗篇,每篇都极其珍贵,对信徒犹如珍宝一般。可是,如果我们把其中重复出现的字句删去,不难把整卷诗篇缩为几章。在这些篇幅中,有不少的意念是重复出现无数次的,就如名画中的色调,或乐章里的音符一样。但尽管如此,爱慕神的人读诗篇时,却永远不会感到厌倦。每一句熟悉而甘甜的句子,带给人不断更新的领受,好像不久前才发现那经文一般。 新约圣经也是一样。如果有圣经学者妄下决定,不许保罗把相同的意思反复重述,保罗所写的十三卷书信,可以由八十多页的篇幅减为几页。当然,绝对不会有基督徒做出这样的事,我们都愿意保罗的书信一字不改地留存下来。里面包含的思想虽然不多,但它们有如支撑着整个宇宙的巨柱,是基督教信仰的根基。十多个世纪以来,基督徒就在这信仰根基上过得胜的生活,亦有些因此而甘愿舍弃自己的生命。 又比方我们所唱的诗歌,里面虽然蕴藏华美的歌词,但事实上仅可归纳出为数有限的一些基本概念。只要翻阅一下任何一本编纂得较好的歌集,你就会发现诗歌内容所涉及的,不外下列几个范围:父神、基督、圣灵、十架、复活等等。如果查看诗歌内容,要找出里面的属灵意义,那就不管诗歌数量多寡,其中所涉及的也不会多;但若把这些意思组合起来,应用到实际生活上,又或以这些诗歌为感情的抒发,在敬拜中献给神,那么无论今生,或是永世,这些意思都足够我们所需用。因此,我们可以一遍复一遍地欢乐歌唱,把那些熟悉的字句重复唱诵,不但没有叫我们厌烦,反而给我们带来欢欣,就如离家片刻以后,重睹家园时一般的愉快。 有些传道人不喜欢把已说过的意思复述,对一些耳熟能详的道理存着莫名其妙的恐惧,结果他们不断追求新奇、耸人听闻的话题。每个周末,报章所刊登的各堂讲道题目中,总有一两个不知所谓,甚至怪诞荒唐,除非能运用非凡的想象力,否则人们无从领会该话题与基督教有何关系。我们无意贬低想出这些玄妙话题的人的诚意,但我们着实为他们的态度,感到痛心。我们如要创新,亦只能限于使徒们所说过的。
陶恕《受教的心》二十六、加上节制的胆量
罪恶彻底地败坏人,以致人恢复完美,必须经过又长又艰难的过程。 在个别生命中,神的工作也许并不明确;但为了要把堕落的生命恢复原来的样式——神的样式,神确实做了不少工。最明显的一件事就是:我们要在生命中达致属灵的均衡,实在困难。对于不少信徒来说,甚至最虔信的圣徒,也不容易均衡地活出各样属灵的美德,而又不掺杂其他不属基督的特质;这一点,无疑令不少信徒痛心疾首。 摆在眼前的这两种美德——胆量和节制,如果能均衡并重,确能在神的国度中发挥效用,使人过着美好均衡的生活。但如两者缺一,或其中一样美德很不足够,生命就会失去平衡,消耗不少灵力。 你只要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任何一篇言辞恳切的文章,都必然是出于作者自己的经历,因为唯有自己经历的事,才知道得最清楚。所以我还是坦白承认,这篇文章是我自己的经历;反正明察秋毫的读者,一眼便会看穿,不由得我去隐瞒事实。 简单地说,很少人会批评我是懦夫,甚至我的敌对者也绝少这样抨击我。但我那缺少节制的脾性,却常给我至亲的朋友带来不少痛苦。我这种激烈的个性,实在难以改变;同时,我还常遇见一种不易抗拒的诱惑,就是总想采用严厉激烈的方法,去帮神一把。对传道人来说,这种诱惑更加强烈,因为传道人的说话,差不多不会有人非难,要他收回所说的。似乎神的仆人,就享有这种特权,特别是那些嗓子洪亮的传道人,总可以随意说话。 除非他们下决心,叫自己的本性服在圣灵大爱的管理下,他们才会受约束。有些时候,我就是这样失败了,引来极大的愁苦。 在这方面,神的道路和人的道路,明显地形成强烈的对比。除非我们能从以往的痛苦经验中学到功课,否则我们会动辄直接出击,抢先冲入战场,妄想能旗开得胜,以为一场突击便能奏凯;这是参孙所采用的战术,虽然奏效,但有一点却不由我们忽略:这种战术,结果叫胜负双方均遭殃。其实用侧翼出击的办法会更佳,更有智慧,但轻率鲁莽的人,多半拒绝采用这种战略。 经上记着有关基督的话说:“祂不争竞,不喧嚷,街上也没有人听见祂的声音。压伤的芦苇祂不折断,将残的灯火祂不吹灭,等祂施行公理,叫公理得胜。”(太十二19-20) 基督无须费力,亦不用动武,便可以达到目的,成就大事。祂一生中凡事节制,却仍不失为世上最有胆量的人。希律王威吓要杀害祂的时候,祂就差人对他说:“你们去告诉那个狐狸说:‘今天明天我赶鬼治病,第三天我的事就成全了。’”(路十三32)这句话显出何等无比的勇气,但没带有半点挑衅或蔑视的成分,也没有多说废话。由此可见,基督所表现的勇气,满了节制。 勇气与节制两者之间的不平衡,过去曾给教会带来不少难处,尤其是当属灵领袖没有均衡的勇气与节制时,造成的伤害就更大。缺乏勇气是严重的缺点,而当人因为懦弱而在属灵原则或实践上妥协时,就很可能会带来真正的罪。一个真正属神的人,绝不会为了保持相安无事,眼巴巴看着仇敌从圣所中把圣器抬走,仍然默不作声。因此,在属灵的事上,人的容忍若到了妥协的地步,就绝对不是美德。但在属天的争战上,光是好战斗狠,也不能因此得胜。人的愤怒并不能更加显出神的荣美。凡事总有正途,而这正途断不会是诉诸武力。希腊人有句名言:“节制最善。”美国的佃户也有句口头禅:“别着急,慢慢来。”这句话实在意味深长。 神在过往的日子,曾使用过一些不能兼备胆量与节制的人,将来仍会使用这些人。以利亚是个满有胆量的先知,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但亦不会有人轻率地说他有忍耐或节制的美德。为了应付当时的情势,他向敌人发动攻势,向对方直接挑战,甚至有时还冷嘲热讽,意图达到目的;但当敌人正感到困惑之际,他自己也落入混乱不安之中,失去自制,甚至身陷绝望的深渊。这就是个性极端、徒有胆量而没有节制的人的表现。 反之,以利是个徒有忍耐的人,从不违逆家人之意,一心想维持彼此一团和气,结果他这样的怯懦,招致极大的悲剧。以利亚和以利都是虔敬的先知,只可惜不能在胆量与节制两者之间取得平衡。比较之下,以利亚固然伟大得多。但如果以利生在以利亚的时代,就不堪设想了;又假如以利两个儿子何弗尼和非尼哈是生在以利亚的家,这两个少年人的处境也十分可怜。 说到这儿,我们自然想到使徒保罗——一个我们从来不能低估的人。他似乎具备了无比的勇气,又有神的忍耐和节制。他的本性,从他未悔改蒙恩前的表现,可见一斑。他从旁帮凶,将司提反用石头打死以后,便四出找寻信奉基督的人,“口吐威吓凶杀的话”。 就算在他悔改信主以后,他也常因坚持己见,而往往对某些问题遽下结论。且看他如何因为马可曾经离开工场,而断然拒绝带他一起出外传道,这就是他对自己不再信任的人的态度。但经过不少年日和苦难后,加上他与满了忍耐的基督日渐紧密的相交,他似乎把这方面的缺憾克服了。他在后来的日子所显出的爱心、容忍和恩慈,散发出属灵生命的香气。 我们也该有这样的改变。 从圣经的记载中,我们找不到一个例子,可以把懦弱的性格矫正过来,这倒值得我们注意。圣经中从来没有胆怯的人,能够变成勇敢刚强的大丈夫。也许有人会提出彼得作为例子,但其实在五旬节之前或以后,我们都找不到任何记载可以证明他是个懦夫。不错,他曾有一两次几乎做了懦夫,但大部分时间里,他那一发不可收拾的匹夫之勇,常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今天的教会何等需要英勇之士,这一点毋庸赘述了。教会常落在诸般的恐惧中,好像已惨遭天咒一般,譬如对生活的忧虑、工作上的焦灼,又怕不受人欢迎,又彼此猜忌防范;这些就是今天教会的写照,而其中居然有人靠一点所谓勇气,反复地高言谈论一些无伤大雅的事,赢得“勇士”的美誉。 可是,装出来的勇气是不济事的。光养成一种“直言不讳”的习惯,有时只会令人讨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最理想的,莫如养成一种不自觉、不张扬的胆色,其力量来自人内里的圣灵,不断得着更新。这种胆量也必然是带着忍耐的,既稳如泰山,也不流于极端。愿神给我们赐下这样的勇气。
陶恕《受教的心》二十五、矫揉造作是属灵的病态
我在少年时代开始观察人生时,有一件事,曾给我深刻的印象,那就是传道人那些不自然的装腔作势。他们好像完全跟现实脱节。 我并非在基督教家庭中长大,所以对一般常用的属灵字眼,并不熟识。偶然有机会听道时,我不会因为听惯了而耳朵发沉,对我来说,传道人的说话真是古怪,声调和举止也极之矫揉造作。 不错,他们都是男性,但他们全没有我所认识的男性所常有的坦白直率,没有那种对人敢说敢言的雄风。听道的人看来洗耳恭听,耐心地,或什至是漠不关心地在聆听,显然不会惹事生非;但不知何故,讲道的人似乎总是提心吊胆。事实上,听众也不大留心听他所讲的,我什至敢说,如果讲道的人在讲章中,偷偷地加插了当年林肯总统宣扬“民有、民治、民享”的部分演辞,颠倒次序地把它引述出来,也不会有人留意觉察得到。但尽管如此,讲道的人总那么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地讲,使人不禁猜想他们也许不想开口,免得开罪别人。我听了几次这样的讲道后,才领会那句法国谚语所说的(这句谚语其实是我在多年后才听到的):“人有三种不同的性别:男人、女人和传道人。” 我并无意诽谤传道人,也不以为他们非做完全人不可,但我十分主张传道人必须坦诚真挚。人说话如果过于审慎含蓄,就不能把话有效地说出来;此外,胆怯也使他的话变得软弱无力。 不错,过去教会曾经因为有些人只会辩驳,不愿祷告,结果教会深受亏损;但是,如果传道人畏首畏尾,就会给教会带来更大的亏损。这种传道人一味讨好会众,不说公道话;这样的人愈来愈多,教会所受的亏损也愈来愈大。上述两种人之间,我们无须必定有所取舍,因为我们大可以兼备慈爱与勇气、真诚与忠心。 “你们的言语要常常带着和气,好像用盐调和。”(西四6) 就是因为我们在讲台上所讲的缺少了盐,因此话语显得枯燥无味。 “物淡而无盐,岂可吃吗?蛋青有什么滋味呢?”(伯六6) 我们的神学院可能要在这方面负点责任。经过神学院训练出来的传道人,似乎都得学“向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人”这秘诀。但其实保罗说这句话的意思,并非如此。现在的神学生都得拼命去学做有教养的人,结果把盐都滤净了,只剩下一些甜味和一点光泽。 但对我们来说,这些剩下来的,并不叫人感到甘甜,也不能叫人得着亮光。所有出于自然的都给提炼去掉了,讲章应有的盐味都给冲淡了,有力的字句也给删去了。这些从神学院出来的青年人,学会举止温文有礼,含蓄地微笑,满了书卷气;平常惯用的直截了当字句舍而不用,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含糊不清、故作高调的辞句,结果落得不尽不实,无从发挥讲章的效能。 转过来说说我自己的经验:因着神的怜悯,我后来有机会听一位布道家讲道。他说话自然不造作,把听道的人当作一般普通人看待。他把心里要说的话,毫不畏怯地直说出来,使听道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一点也不含糊,结果有人相信悔改,但亦有人不加理睐。 感谢神,那回倒有不少人接受了他的话。 任何宣讲神话语的人,都要带出神话语中那份慑人的权柄。不错,圣经昭示了至高的大爱,但其中的话,都是直截了当地道出来的。把神的话记载下来的人,从来不会粗暴无礼,但却都是坦诚真挚。他们所写的,都带着一种催迫的力量,并极其关切人在道德问题上的抉择。对他们来说,礼节是小事,神的荣耀和人的幸福,却是大事。 这样看来,有人就以为最好是劝告那些年青的传道人,不要做属灵的陈腔滥调的传声筒;但是再细想一下,就知道这个提议全不中用。你可以劝他多读好的书籍,多听好的讲章,尽可能不要抄袭别人,说话前要仔细思量,避免陈腔滥调,用常人的话表达内里的意思等等;但这样的劝诫,可说是完全没有碰到问题的症结。矫饰的属灵表现,与讲道技巧无关,问题出自人内心深处,这是属灵的病,只有属灵的医生才能诊治。 人要逃避这种危机,就必须亲自经历神,全心归向基督,深受圣灵充满;还有,他必须克服对人的恐惧,专一向着神,不顺从人意。讲道的时侯,要把自己完全交出来,摆上自己的前途、工作,甚至性命,让神负完全的责任,放胆说话,就好像自己时日无多,快要离世到基督台前受审一般。若能如此,听众才会感到他们真正是在听道,不是只听见一些迥音。
陶恕《受教的心》二十四、黄蜂与“教友”
有一回,我在东南都山区中的小径漫步时,瞥见路旁有一张纸条。 在山径上竟然会有一张纸条,使我顿感好奇,忍不住俯身把它捡起来看,原来上面清楚写着下面的字句:“世上只有两种动物是愈长愈细小的:一是黄蜂,二是教友。” 这究竟是从附近山上教堂的讲道聚会中听来的名句呢?还是善意的哲士见我走近时,故意把纸条掉在地上,给我一点启发?我无从晓得,但我当时的感受,并不仅止于觉得有趣。 我并非养蜂专家,没法证实黄蜂的幼虫,是否比长成后的虫还大。但我对这警句的另一半心里倒是有点难受不安。 我熟悉附近山区的居民,也知道他们平常惯用的字眼,所以相信写这句话的人所批评的“教友”,其实是指一般信徒而言。换句话说,他从经验中,体会到一般的基督徒信主愈久,就愈没有属灵的分量。 为何有那么多的人,火热信主以后,一下子就泄了气,然后就安于度那了无生气的信仰生活?为什么他们会失落了起初的热心,接受平庸而不合标准的属灵现况,并且认为这就是他们在现今世代中所能达致的水平?为什么在向天城奔跑的路上,他们会愈走愈不起劲? 我不是说所有的基督徒都是如此;事实上,我认为写这句话的人,把所有神的儿女都包括在内,未免言过其甚。我并不认为所有的基督徒,都是愈长愈萎缩。可是,只要有一些人是这样,就足以叫任何一个深爱教会、关心圣徒的信徒,感到忐忑不安。我们需要更多的祷告和省察。 事实会不会是这样:许多人在悔改信主以后,心中充满喜乐,于是不自觉地沉醉在自己的经历中,忘记了继续定睛仰望主?因此,当那新奇的感觉消失时,他们的喜乐和火热也就随之而去。他们该晓得,真正的基督徒是全心向着主;他们要专注的是基督,而不是平安、安息,或喜乐。在他们有需要的时候,这些福气自然临到。但除非人专心仰望主基督,就是那位万福之源,否则这些福气会随时失落。 每种情绪都产生反应,而任何愉快的经历不久便会褪色;人的生理构造就是如此,我们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就如人所共知,婚后第二年,常亮起了美满婚姻的红灯,因为新婚的兴奋刺激情绪,到第二年便开始慢慢减退,而一般青年夫妇,还未有充分时间建立起共同的生活情趣,又未学会适应渐趋平淡的生活。 只有当人全心全意地转向神,他才能维持灵里永久的火热,因为只有从神那里,才能得着无穷无尽的属灵新经验。在神里面,每时每刻都是新的,永远没有陈旧。对属灵的事,我们或会厌倦,甚至对祷告感到厌烦,但神却永远不会叫人生厌。在永世里,神可以每天向我们显示祂无可测量的荣耀,每天都给我们新的领受;这只不过是我们开始认识祂那无穷生命里的无限丰富。 我们向悔改信主的人,没有单单高举基督,只给他们一些基督以外的东西,难怪他们在属天的路上左顾右盼,甚至掉头而去了。任何事物,不管如何新奇,那种新鲜的感觉不久总会慢慢消失;人失去兴趣时,我们却激烈地加以规劝,试图挽回人心,实在是徒劳无功的。老实说,以我自己而言,我对那些属灵的老生常谈,也感到厌倦。讲道的人,并没有在信息中带出基督,只一味劝人回转,恳求人努力做工、多多祷告、慷慨奉献;对于这些教诲,我实在不胜其烦,长此下去,怪不得收效愈来愈少,还令听道的人感到筋疲力尽、烦闷之极。如此,怎能不叫他们灵命倒退、萎缩,失去了起初信主时的火热呢? 在祷告会中,我浪费了不少时光,听弟兄们言词恳切地祈求祝福,使我如坐针毡;但事实上,如果各人心灵着实地与神相交,心灵的眼目专注在主满有恩慈的脸上,祷告是应该叫人心灵安舒的。我也听过不少冗长沉闷的讲道,简直活受罪;但事实上,如果讲道的人能叫我看见基督的荣美,那就绝对不会叫人感到乏味,也不会叫人不耐烦。唯有基督自己能激发我们的爱心和火热,催迫我们在祂的恩典和知识上有长进。 总而言之,唯有当我们完全被神吸引,才能保持起初信主时所经历的甜蜜。我们那小小的溪流,如果不经常得着山上泉水的不断补充,一定很快就会干涸。愿每一位初信主的人紧记着:如果要生命长大不萎缩,便只有多花时间,不断与我们三位一体的真神相交。
陶恕《受教的心》二十二、徒有外表?还是涌流活泉?
我们的信仰,如果是指对基督的信、对神的爱,和对人出于爱心的服侍,那么这种信仰可以成为涌流至永生的活泉。事实上,我们的信仰理应如此。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信仰也是发自内在信心的外在表现(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事实),因而也易流于虚有其表。就如店子外的橱窗堆满商品,但店子内却空空如也,在店外经过的路人,除非走进店里浏览,否则无法想象得到店内如何空无一物;他如果走进店内一看,就会恍然大悟:原来橱窗所陈列的,不过是为了遮掩店内贫匮的门面装饰而已。 如果以上所说的事实,叫人听了反感的话,请不要忘记,旧约圣经曾多次指出以色列人表里不一致的生活,而基督的教训,也不少是针对当时犹太人的假冒为善,他们的内心信仰;与他们外表的宗教行为全不相称。保罗也曾提出警告,指责有些人徒有敬虔的外貌,却缺了敬虔的实意。教会历史亦告诉我们,人要装出敬虔外貌的倾向十分强烈,要对付它,最聪明的办法不是避而不谈,而是面对它,并且下决心去对付它。 做牧师、传道,或奋兴会讲员,或主日学教师,或从事写作和编辑基督教刊物,以推广基督教的人,都最易有这样的倾向,因为他们要随时随地当众领祷,在任何场合中,都要随口说上几句属灵的精句;有人需要劝勉时,他们也要马上给他几句属灵的忠告。就是因为要随时随地做一点敬虔的事,这些人不免被迫装出热心,甚至对一些自己亦不能肯定的问题,也要当场提出令人满意的答案。由于职责所在,不管他本人内在灵命的实况如何,他也不得不装出属灵的外貌;人性的软弱就是如此。结果神的仆人,为了迎合一般人对他们的期望,就经常摆出一副神圣敬虔的脸孔。他们那种挂在嘴角上的微笑,以及煞有介事却又空洞无物的说教口吻,都是我们司空见惯的,不说也罢。 这些敬虔的外貌,都是环境迫出来的,不能完全归咎于人本身。在这外壳后面,却隐藏着一个愁苦、沮丧、孤单的心灵。他并非假冒为善,也不是双重性格,亦无意欺骗别人;他只不过是受制于环境,被迫看守别人的葡萄园,但自己的葡萄园,反而没有好好地看管。从四面八方来的需求,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早已把他能供应别人需要的储备用光了。他被迫去照料别人,但自己却正亟需医生的诊治。 简单地说,若要避免宗教信仰沦为徒有外表,信仰本身必须成为生命的泉源。祷告要多于讲道,那么生命就不会枯竭;在密室中与神相交,要比在公众场所与人交际用上更多的时间,那么智慧就会源源不绝;敞开心灵,接受涌进来的圣灵,那么不断地耗支亦不会令生命的泉源干涸;以专心认识神为最重要,其次才是结交朋友,那么我们就能有丰盛的灵粮供应饥饿的人。 我们首要的责任,不是对人,而是对神和自己的心灵。摩西是从山上下来向以色列人说话;基督也吩咐门徒要先等候,然后才出去传道。尼哥拉•加鲁(Nicholas Grou)下笔之前,必定要自己里面先充满了敬拜的灵;而乔治•慕勒(George Muller)亦必先整个心灵浸浴在祷告中,并且里面先充满了圣灵的感动和催迫,才站上讲台。 这些属灵伟人,都正好是我们的路标。唯有如此心存谦卑,单纯信靠,不断地与神相交,我们才能保持心灵里活水常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