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城蜂蜜與上海生死劫——Esther Yunyan 

轉眼我來愛城即將滿三個月。弟兄姐妹選擇感恩節讓我分享見證讓我感到正逢其時。謝謝許牧師和Amy師母對我和孩子的關心、教導,以及受洗班王小軍盧榮和夫婦、張赟、光宇等的陪伴,讓我孩子明白了把什麽放在第一位的思考,終於受洗歸主。那天我女兒她幾度看到《希伯來書》的經文,讓我瞬間頓悟這是神的心意。

在我剛到這裏的時候,在林紅姐妹、駱嘉弟兄夫婦倆的幫助和號召下,很多弟兄姐妹響應他們的號召幫助過我們:許牧師夫婦、林紅駱嘉夫婦、李暉、趙奇、蘇凡弟兄、葉姐妹給我們運送各種家具物資;kenvin鄔弟兄發揮專業特長,不厭其煩地幫我找到合意的房子;大公、延風夫婦、李海英、董謙、Esther、黃薇姐妹等人給我孩子提供學業上指導,讓她盡快升到了Senior,從而能盡早申請大學。我特別要感謝董謙、邵鼎武夫婦對我的幫助,每周兩次不厭其煩地接送我們來教會,董姐妹還指導我們做菜。還有廖秀英姐妹、譙軍、喬梁等弟兄姐妹對我們的關心,不一一點名了,都一並感謝。

我想起我曾翻譯過的一位當代前衛藝術家的傳記,叫約瑟夫·博伊斯,他非常喜歡用蜂蜜作為他的藝術材料。這一是源於他對蜜蜂「社會」的觀察,他發現工蜂的群體是一個非常團結、互幫互助的群體,這給他的「社會雕塑」的理念帶來靈感,即聖經上的教導,「萬事互相效力」。二是源於這位藝術家的個人經歷,他曾是納粹黨衛軍的一員,但一次飛行中飛機失事,他墜落在一個韃靼人的小村莊,韃靼人救了他,他蘇醒過來第一次聞到的氣味,是他們帳篷裏散發的蜂蜜與油脂味,他後來用給他帶來溫暖記憶的蜂蜜與油脂,以及帳篷溫暖的毛氈作為自己實驗性藝術的材料,並且十字架與救贖也成為他藝術創作的母題,這是他的一個生命的轉折點,他因此獲得了一個靈性的生命。他把這段經歷總結為「把感覺升華為智慧」。很多藝術家、作家都有這樣一些特殊的生命時刻:托爾斯泰的「阿爾紮馬斯之夜」、陀思妥耶夫斯基臨刑前肉身拯救的一刻,都是他們的生命和創作的巨大的轉折。對我而言,上帝也是早早為我預備了,直到某些特殊的時刻,恩典臨到我,而我終於看見了,或者抓住了。如經文所說,「卻將那事存記在心」。(但以理書7:28,和合本)。

我們愛,因為神先愛我們。(約翰一書4:19 和合本)。所以我簡單分享幾次上帝在我身上做工、帶領的恩典時刻。一是受洗,二是重生的體驗,三是父親去世前的領受。我受洗是因母親去世,一位同事姐妹帶我在上海一家家庭教會受洗的。受洗半年最初的火熱後,靈命一度也陷入低潮。直到多年後在上海一個大學老師的團契裏,才又重新奮興起來,並且有了重生的感受和喜樂。我清楚地記得我在多年像無頭蒼蠅一樣奔忙後,終於明白要按著神托付的使命而行事。在長久的禱告後,有一天我在書店找書,希望把自己擱置半年多的半篇論文完成了。有一本書突然從書架上掉下來,我趕緊撿起來,一看正是符合我論文寫作需要的最關鍵的書,我竟然沒有想起來。神就這樣帶領我寫出了第一篇認真把基督教與文學關聯在一起思考的論文,並且很快就發表出來了。之後我也一直沒有停止過這樣的思考和寫作。這是我的一個特殊的恩典時刻,它像珍珠一樣串聯在我的精神生命的記憶中。

疫情三年來的記憶很多很復雜,但其中刻骨銘心的一段記憶是與父親的去世有關。我父親的一生跌宕起伏,經歷了抗日戰爭時期全家的遷徙,1950-70年代家庭的各種變故,反右和文革中劃為右派,同時又參與過「革委會」,還有改革開放後迎來教育領域的新春等各個時期,他的人生本身是一個豐富的標本,見證了一個脆弱的個體在時代洪流中的掙紮或奮鬥。用我一位同學的話說,哪怕臨走還是不同凡響的,經歷了大疫三年的大考。在2022年上海疫情洶湧之前,他就因糖尿病來上海看病,在短短兩個月內他的病情因並發癥惡化,我和姐姐帶他輾轉了滬上多家醫院不得醫治。我很久前加入了一個微信群,那個微信群本來是一位弟兄為他孩子的病建的禱告群,結果後來成為我們群裏三位弟兄姐妹住在ICU的父親們的禱告群。在疫情嚴密的封控下,我們彼此代禱鼓勵,分享見證,渡過非常艱難卻不失盼望的時光。後來兩位弟兄的父親終於出院了,我父親卻最終沒能走出來。雖然他的肉身停留在上海疫情全面封控前的4月3日上午,但在那個時間之前,神借著弟兄姐妹對我的督促和鼓勵,我給他傳了福音,我們共讀《詩篇》,對他觸動很大。在他生命最後瀕危的時刻,川大查老師微信建議我說服ICU醫生,用視頻給他做了決志禱告。這在平時封控森嚴的ICU 是很難想象的,神竟然也幫助我感動醫生實現了。醫生還告訴我決志後父親有反應,他又渡過危機多活了一周,讓我和姐姐有所準備。

上海疫情期間,我生活在一邊等待出國,一邊期待父親病愈的巨大的不確定中,每一天都活得戰戰兢兢,但每一天又都与恩典同在。我也相信父親在他生命最後時刻的恩賜中是獲得了一種特殊啟示的。在等待父親的遺體因封控而經歷七七四十九天的冰凍才火化這一時期,我一邊每天觀看各種彈眼落睛的新聞,一邊重溫了很多描寫瘟疫或刻畫管控的小說或作品,每一本都啟發良多。其中旅美華人鄭念的《上海生死劫》最是觸動我。鄭念的《上海生死劫》記錄了她在文革期間的遭遇,她由一個過著優渥生活的外交官夫人淪為階下囚,出獄後仍被監視,相依為命的女兒也遭慘死。她何以渡過這段艱難時世最後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遠渡重洋來美國?作為天主教徒,她在書中寫道,當她遭難,她會默默地向壁禱告。她來美寫出《上海生死劫》後,這本書一時成為暢銷書。

《荒漠甘泉》中有一段希普頓(Anna shipton)的話說:「每一個苦難都為他的琴添一根弦,每一次拯救都給他一個新的贊美題目。」大衛遭難使他的琴發出更悅耳的音樂。他的遇險使他發出「歡喜、快樂、感謝和歌唱的聲音」(賽51:3)。願我們在上海或愛城或其他地方經歷的每一個劫難,都為它的琴添一根弦,每一次拯救都給它一個新的贊美題目。願神擦去我們一切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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